“有些照片就离谱了, 灶门拿几块砖一放, 还有的拿木板往灶门一挡, 还有一张更离谱的灶门用马赛克效果涂抹了一下”
我们的村子在华北北部的大平原上, 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村庄. 最近几年因为环境问题开始煤改气. 就在前几年各村各镇都接入了入户燃气, 禁止烧煤. 开始一两年里大家因为有一些存煤, 而且燃气用于冬季取暖确实也贵不少,所以大家还是偷偷的用煤来取暖, 再后来因为上级禁止买卖这种散煤等操作加之慢慢改变人们也习惯了燃气采暖.
老张家也不例外, 禁煤前两年连存煤加上新买一些, 加上以前取暖的路子也是花了不少钱安装的前两年都是用煤取暖的. 后来因为上级禁煤了, 偷卖散煤碉上边管的很严一旦被抓罚款又多,所以附近的几个卖散煤的都关了. 老张也只能在寒冷的冬天用起了燃气取暖.
农村的取暖除了跟城里一样的暖气片还有一个就是土炕. 暖气片连接到燃气炉子烧上个把小时小屋子里的空气就会变得暖烘烘,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屋里就有了春天的感觉. 土炕就不一样,土坑一般连着的是灶台, 晚上做饭的时候多烧几把火土炕能暖和一宿. 这样晚上钻被窝睡觉前把燃气炉子关了, 借着暖气片的余温和土坑的温度可以非常舒服的睡个好觉.
老张家也是一样, 但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 挣钱也越来也不容易,平时生活总是能省就省. 就取暖这个事儿上来说, 如果儿子不从外地回来几乎就不开暖气, 因为一个冬天如果全靠燃气取暖的费用大概要俩三千块钱如果开的热就更多. 为了屋里不至于那么太冷, 老两口都是做饭时候多做一些费火的饭食或者多放点儿水多烧两把火, 好让土坑更暖和一些, 烘一烘屋子, 为此老张还跟村里其他人一样去买了一些碎木头回来烧, 这可比烧气取暖便宜多了, 几十块钱都能买一车回来,够烧好一段日子, 一冬天也花不了几百.
今年冬天刚刚入冬村里接到了上级的通知. 为了群众生命和财产安全, 村里各户不能一个屋里有两个火源, 烧柴火的灶台和烧燃气的炉子不能在一个屋, 如果在一个屋就要把灶台拆了或者把灶台封住不能再使用了. 既然是上级通知村里自然也不能说什么, 收到通知后一早就在大喇叭广播, 也在手机的群里边说, 让大家尽早自己动手把锅台扒了或者自己和点儿泥堵起来.
老张拿着手机坐在炕沿上, 一遍抽着烟一边划拉手机看群里边人们都是什么反应. 在村里的群里边人们自然不敢说什么. 去年村里在群里通知过年不让放鞭炮的时候有几个年轻的抱怨了几句就被群里边的干部抓了典型,不光去到家里教育一番,还录了视频,保证自己以后不再发表消极言论, 这是村里干部的去执行的. 所以这个消息出来以后群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老张看了一会儿见也没有什么动静就抽着烟溜溜达达去了邻居家跟他的老哥们儿去聊天了.
“燃气这都按了几年了, 按的时候直接就给按厨房了,厨房能每个锅灶吗?”
“那可不, 没锅灶能叫厨房吗?”
“这要晚上睡大凉炕, 那能睡着吗”
“哎, 我告诉你们啊, 别听他们瞎说, 还为了群众安全, 按的时候都离得老远了, 你一个屋做饭不行, 要真跑了气,拉个灯都能炸喽”
“可不是, 就是这两年气供的上了, 不像前几年气老不够使的, 气供不上你做饭不用行, 气够了你还不用, 都不用他挣谁的钱去”
“嗨, 人有通知咱们就得执行被, 先堵上点儿,检查的过去再说呗”
“那要不怎么着, 也就得先这样呗”
老张和他的老哥们儿们你一嘴我一嘴的聊着,聊半天就是没有一个认可着通知的, 大家心里都很明白这事的出发点肯定不是想通知里说的为了安全, 因为从开始安装燃气路子的时候安全这事儿就已经有标准了, 安全距离不够的都不给安装.
村干部见群里一天也没啥动静就账号先做个榜样, 先把自己家的灶台口用砖垒上拿泥抹一下,拍了几张照片发群里, 并告诉大家一定要按这个标准来,然后在照片上写上自己名字. 在家的年轻人开始跟着做了起来, 你一张我一张慢慢有十几个人发了自家的照片大家都写了自己的名字. 但是老人们不太会弄, 所以有人发了一张没有添加名字的照片, 接着发了一个自己的名字让村干部帮忙登记一下. 大概几个小时之后一个不在家的年轻人也发了一张灶台堵上的照片而且照片上有他的名字, 眼睑的人很快发现这张照片就是之前那张没有写名字的照片加上了他的名字. 开始有人开玩笑的问 “你没在家,怎么封的你家灶台”,
“那还不简单呐, 改一改就行了”,
“你这改的真好, 都一样”,
他们在群里聊了几句, 村里人也都没说什么, 干部也没说啥,大家就都默认了.
大家见贴别人家的也行村里也不说啥,那就这么干吧, 于是在家的不在家的年轻人都开始用那张照片, 群里开始有人打趣道“哎, 你看你们这几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吗?”
“这哪是他们几家 ,咱们一个村都快用一口锅了”
“咱村里就这么七八口锅”
后来因为太多, 村干部让大家都发自己家的,别乱用,上边发现也不好.
老张看着群里的照片,点开一张跟他的老哥们儿说,“你看这, 不就是弄块板子抹点儿泥往那一放吗, 这能糊弄谁”
“那甭管, 村里不说啥就行, 堵了再拆多费劲”
“那是, 村里不管就行, 就是忒糊弄事儿(太假的意思)”
嘴里这么说,但是老张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了几块红砖把灶门堵上, 又再院子里挖了几铁锨土和了泥,还找了泥板和抹子,认真的把灶门堵了起来. 用手机拍完照片,摸索着写好名字发到了群里. 老张还是不错的, 自己摸索着能把智能手机的功能用起来, 有些老人不会弄名字, 就先用纸写好名字, 然后贴在堵好的灶门上再拍照片.
手机群里的照片大家开始各显神通, 好的拿个板子抹上泥挡在灶门,这种看起来还是那么回事儿, 虽然很明显,但是起码抹泥了, 如果都是小照片看兴许可以蒙混过关. 有些照片就离谱了, 灶门拿几块砖一放, 还有的拿木板往灶门一挡, 还有一张更离谱的灶门用马赛克效果涂抹了一下. 可能最后村干部实在看不下去了, 开始在群里点名谁家的不合格需要重新堵好, 并且强调必须要这几天弄好. 于是群里又开始了出现了一批一样的灶台图片.
老张依然坐在炕沿上抽着烟, 一遍划拉着手机一边盘算着晚上吃啥. 旁晚一柱柱炊烟从烟筒里边冒出, 摇摇晃晃越变越粗, 斜斜的慢慢的上升,渐渐的和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中混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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